2017年，在擔任特朗普總統國家安全顧問的第一個早上，H·R·麥克馬斯特請我去他辦公室一趟。他聽說《紐約時報》正準備報道美國試圖通過網絡攻擊，破壞朝鮮導彈計劃的一項機密行動?！斑@是當代的恩尼格瑪密碼破譯嗎？”他問道。這位軍事歷史學家試圖從二戰期間破譯德國密碼的行動中尋找類比。

這一振奮人心的開端之后，卻是瘋狂的13個月，他在這段時間里努力設計現代安全戰略，而他所效力的總統毫無經驗，對達成交易而不是設計長期戰略更感興趣。所以《戰場》這本書的核心，就是麥克馬斯特原本可能成為現實的戰略計劃——如果他是為一位對戰略計劃感興趣的總統工作的話。

他的論點關鍵是，美國患上了漢斯·摩根索所謂的“戰略自戀”，即“只從美國的角度看待世界的傾向，認為未來事態發展主要取決于美國的決定和計劃”。很難否認這樣一個前提：每一位新總統上臺時，都認為世界正在等待華盛頓的指示。有些國家是如此，其他國家則在以各自的方式尋找可以填補的權力真空。

俄羅斯成了一個攪局者，因為它知道自己既沒有資本也沒有技術與美國直接較量。中國成了一個建造者——如果能主宰全球通訊，又何需用俄羅斯那樣的潛艇部隊威脅切斷海底光纜呢？正如曾在麥克馬斯特手下擔任白宮網絡協調員的國家安全局官員羅伯·喬伊斯所說：“俄羅斯是一場颶風……中國則是氣候變化?！?

麥克馬斯特意識到了這一點，并將在白宮西翼的大部分時間用于撰寫一份“國家安全戰略”，該戰略將使美國從近二十年的反恐怖主義轉向為對抗被他稱為“修正主義大國”的莫斯科和北京。不幸的是，助手們承認，以本人名義發表了該文件的總統并沒有讀過它?！稇饒觥窋U展了這份戰略書并為遏制俄羅斯、回擊中國影響、利用美國影響力及其盟友對抗伊朗和朝鮮提出了強有力的理由。

“對于俄羅斯的虛假信息、否認、依賴和破壞性技術的有毒組合，美國和歐洲沒有做好準備?！丙溈笋R斯特承認，2016年發生的事情不是美國的雷達失靈了，而是壓根兒沒有建起這樣的雷達。好在此后他們建起來了。2020年的總統選舉中，從Facebook、Twitter到美國網絡司令部，所有人都在反擊。虛假信息被屏蔽，雖然過程并不好看。

不幸的是，特朗普不贊同這種做法。他寫道，總統經常說，改善與俄羅斯的關系“不是壞事”，同時屈從于普京的諂媚。還有反復提到的“俄羅斯騙局”，這意味著總統圈子里的人如果討論選舉干預，總會擔心特朗普所害怕的選舉合法性受質疑問題，從而引起一場爭論。

中國這場“氣候變化”當然不受遏制戰略的影響。如果說舊冷戰主要是軍事競賽，冷戰2.0則是軍事、外交、經濟和技術的較量?！懊绹?5年時間才意識到它放進來的特洛伊木馬的體量?！彼f道。但讀者渴望得到麥克馬斯特的解決方案。禁止中國技術？也許吧——這是特朗普正在嘗試的做法。但即便如此，中國仍將占據全球電信網絡40%的份額，甚至更多。相比外部威脅，麥克馬斯特眼中最大的“戰場”，則在美國國內。